看見孟長的那刻,娥眉忍不住狠狠顰起。
孟長的雙手攥成拳頭,手背和額頭上青筋突出,豆大的汗珠從額頭脖子上滾落,臉色蠟黃,全身僵硬,最恐怖的是,他的嘴脣是黑紫色的!
她重生後第一次見他時,看見他泡藥浴,便知道他身體不妥,卻沒想到過了一年,他又中毒了。
姜明月脫口問道:“淨空大師,您是否有解藥?”
問完她就後悔了,淨空大師醫術高明,孟長貌似是他的徒子徒孫,若是有解藥,豈有見死不救的道理?
淨空大師道:“沒有。這次上山就是爲神秀尋找解藥暫緩毒發,但途中耽擱,便來此山洞,恰好見施主遇險,神秀便救了施主。”
連淨空大師都沒辦法,姜明月更是束手無策,而且淨空大師兩次提起孟長從泥石流中救了她,她再厚臉皮也做不到無動於衷,便說道:“那我們扶他去萬安寺罷,那裡有他的人,也許能幫上忙。”
他們幫不了忙,還有衛親王和皇帝。
淨空大師穩如泰山地打坐,不緊不慢道:“洞口被山石封住了。”
姜明月吃驚,隨即沉默,她搬不動孟長,只好下去烤乾他的衣裳,把他裹起來,又用隨身的手帕幫他擦去額上的冷汗,但情況並沒有好轉。
姜明月顰眉,問道:“大師,衛世子是怎麼中毒的?”
這山洞裡除了那些藤蔓,看不到別的活物和植物,孟長怎麼會中毒呢?
“遭人暗算。”
姜明月瞭然,孟長這個毒應該是在山洞外面便中了的,那時候都沒法子解毒,現在困在山洞裡,越發不能解毒了。
除了給他擦汗,她幫不上別的忙。
沉默了一會兒,姜明月問道:“大師曾經對信女祖母有救命之恩,信女允諾大師可無條件爲大師做一件事,大師說,下次見面時便是我報恩的時候,不知大師讓信女做什麼?”
這麼問,主要是孟長自己都中毒了,那麼她中的九花玲瓏丸的毒是解不了的,便想趁着沒死前,報答淨空大師。雖然身困山洞,做不了什麼,可若淨空大師要求的事若只是一個答案,那麼她還是能做到的。
“阿彌陀佛,施主是個知恩圖報的,然而出家人攜恩圖報並非善事。”
“信女既然允諾了大師,豈有言而無信的道理?大師直管道來,咱們困在山洞中,我也不能做什麼,聽聽也無妨。”姜明月苦笑,這麼說好像是逼淨空大師讓她做一件簡單的事,但是她壽數將盡,實在是做不了什麼事了。
“如此,施主便盡力照顧神秀一晚,算是應了老衲的諾了。”淨空大師言畢,雙掌合十,再次進入老僧入定的狀態。
姜明月一僵,萬萬沒料到淨空大師說的會是這種事,照顧一名男子一夜,說出去她的閨譽就沒了。
也罷,反正她的清白不知道被孟長毀了多少次,也不差這一次,就當日行一善了。
姜明月摸了摸冰冷的石板,又摸了摸孟長的手,一股子寒氣從相觸的地方傳遍四肢百骸,她打個哆嗦,暗想孟長身體這麼冰冷,應該去火堆邊也許能好些。於是她小心翼翼地推着孟長下去,但孟長身體是僵硬的,她又受了傷,結果她一推,沒撈住,孟長骨碌碌從石頂滾到石底。
他痛苦地低吟一聲。
姜明月連忙下了石頂,尷尬地朝淨空大師瞅了一眼,發現淨空大師似無所覺,了一會兒,隨後撈住他的兩條腿,奮力把人拖到火堆邊。
她擦了擦額角虛汗,因着肚子飢餓,這一天又遭遇那麼多事,她全身跟脫力了似的。
她又添了兩把火,看淨空大師的樣子是打定主意不動了,她只好翻了翻不知是誰的藥箱簍子,裡面除了一些草藥,還有乾淨的水和乾糧,她分了一些放在淨空大師面前,輕聲喚他吃些東西墊肚子,但淨空大師紋絲不動,口中唸經,她不好打擾他,自己吃了半塊饅頭,喝了兩口水,喚了兩聲孟長,孟長毫無反應,跟在石頂上沒有差別,看來火堆對他的毒發沒有任何作用。
姜明月看了看淨空大師的背影,咬了咬牙,掰開孟長的嘴巴,但她沒力氣掰開他咬緊的牙關,只好一滴一滴地把水滴在他的牙齒上希望水透過牙齒縫流入他的嘴巴里去。
她怕嗆到他,又怕浪費水,只用手指蘸了水,再滴在他口中,奈何她十個手指全部受傷,滴到他嘴裡的水便摻雜了些微血絲。
血絲的腥甜促使孟長張開嘴巴,貪-婪地把所有的水滴都舔進嘴裡。
姜明月欣喜:“衛世子,衛世子,你醒了麼?”
但孟長的雙眸依舊緊緊閉着,那眼底因爲忍痛而浮起青黑,冒着一層死氣。
姜明月的欣喜一下子變得黯然,她趁機把饅頭揉成屑餵給他,又用葫蘆給他餵了些水,大約是沒有那股腥甜,孟長在那雙手即將離開時精準地抓住她的手,含住她受傷的手指拼命從傷口中吸血。
姜明月嚇了一跳,手指上傳來的軟膩感讓她又羞恥又氣憤,但礙着淨空大師,她不敢罵出口,只在心裡拼命咒罵這個登徒子,中毒了還這麼色!
掙了掙,沒能掙開那雙鐵鉗一樣的大手。
她放下葫蘆,用力拍打他的臉,拍得那張蠟黃的臉有了絲血色,但孟長只是換了個手指繼續吸血,半點沒放開她的意思。
姜明月哭笑不得,這一刻她承認孟長是嗜血的了。
忍痛等他吸完五根手指的血,她的手因爲失血變得蒼白,正要再掙扎,那人卻不放過她,大手順着手背爬到她袖子裡,撫摸那溫膩細柔的玉肌。
姜明月花容失色,忍無可忍地甩了他一巴掌:“衛世子,我知道你醒了,別裝死!”
那巴掌聲落下時,姜明月思及以前“冒犯”他時的後果,哪次不知自己被整得很慘?她驚慌地朝他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