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另一隻手扣住我的肩膀,就在我以爲他要帶我走的時候,頸部的冰涼剎那間消失,一道強力將我推了出去,我腿腳不穩跌在了前方。掌心微微有些刺痛,許是被擦破了,此刻我已顧不得這些,忙回頭看去,尉遲晟正和那個挾持我的人打得難捨難分。
那人着一身黑衣,相貌極其普通,身形靈敏輕便。百里大夫告訴過我,做殺手或刺客的人都是走在路上不會引起注意的樣子,所以他常常需要易容。那人的武功並不算上乘,被尉遲晟糾纏得稍顯忙亂,便一個旋身將手中的匕首擲向尉遲晟,尉遲晟卻極其迅速地用指尖將其打偏。
我晃晃悠悠地站起來,看他二人交鋒,心裡雖急卻也幫不上忙。不知道那人什麼來頭,之前總感覺有人在暗處盯着我,恐怕就是他。此時呼救也無用,府裡只有尉遲晟一人會武功。那人不想理會尉遲晟的攻擊,閃了個身便來到我旁邊,尉遲晟見狀也使了個輕功攔在我們面前。
“想帶走她,也要問問本少爺同不同意。”尉遲晟自負地挑了挑眉。
“讓開!小心我對你不客氣!”那人冷冷道。
“那你來吧,你抓她不如抓我,尉遲府的秘密就在我身上。”這傢伙根本什麼都不知道,怎麼能如此以身犯險!
那人聞言輕哼一聲,“哦?那就把你們都帶走!”
我憂心忡忡,那人武功不好,卻還被派來抓我,說明他自有旁的過人之處。果然他立時在手心燃起一團火紅色的光焰,往尉遲晟打去。一股熱浪撲面而來,我也被震得有些發暈,還沒看清尉遲晟怎樣便無意識地癱了下去。
許久的沉寂過後。
“你把他抓來作甚?”一個清冷的男人聲音響起。我從昏迷中醒來,感覺自己躺在一張軟軟的牀上,空氣裡升騰着清甜的不知名香,思緒漸漸清明,卻還是不敢睜眼。
“回稟蓮大人,他是尉遲府的小少爺,他說秘密就藏在他身上。”聽聲音像是挾持我的那個人。我不禁在心裡納悶,這又是招惹了何方神聖?
“荒唐。”蓮大人的聲音稍帶慍怒,“尉遲府的秘密已經被絃歌掌握,與你何干?滾。”
接着便是一陣惶然的腳步聲越行越遠,而我周圍鴉雀無聲,死氣沉沉。
“我叫百里絃歌,乃東黎國人。”想起當初還是軍醫的百里大夫說的話,絃歌……正是他的名諱。
我閉着眼睛不知情況如何,也感覺
不到有人在附近,甚至靜得聽不到除我之外的呼吸聲。正猶豫着,驀地好似有人輕笑,“別裝了。”
我吃了一驚,這纔不甘願地睜開了眼,發現自己正躺在一間精緻的廂房裡。說話的人端坐在桌旁,悠悠品着茶。隔着牀前搭下的菱花紫紗簾,我看他也是影影綽綽的,唯那一張側臉,雖看不真切卻也覺得驚豔動人。
他轉過臉來,我伸手撩起紗簾向他望去,此人長眉明眸,生一雙狹長鳳目,眼神清冷。他脣紅膚白,鼻子很高挺,五官異常標緻,束着發穿一身藕色華服,襯得氣色極好。邪美的輪廓不苟言笑,給人一種妖冶疏離之感。我不禁看得有些癡了,怎會有這般漂亮的人!男生女相,實爲仙姿佚貌,傾國傾城。
“這是城南的思憶樓,你先住着吧,暫時不要回尉遲府了。”他放下手中的茶杯對我說。
我回過神來,思憶樓……平安鎮最好的酒樓……那尉遲晟呢?他在哪?
“他在隔壁的廂房歇息。”未等我問,他便回答道。
這個蓮大人究竟什麼來頭?看着有些不善吶。
“我是琴郎閣的祭司。”他像會讀心一樣又說道。
琴郎閣……那不是百里大夫所在的組織麼?看來百里大夫這次突然離開也和他有關係!
“的確。絃歌是我帶走的,他現在很好。”
“你想做什麼就直說吧。”我笈上鞋子站起來,搶先出了聲。
“痛快。”他隱有笑意,臉上浮現淺淺的酒窩,美得簡直攝人心魂,“絃歌叛逃組織,老閣主下令追殺,我與他是知己,心有不忍,便放出錦瑟的消息,一直派手下暗中盯梢尉遲府。”
之前百里大夫說過,錦瑟的消息是他在琴郎閣的舊友透露給他的,想必就是這位蓮大人了。只是他能輕而易舉地放出被江湖隱沒多年的消息,在朋友和組織間如魚得水,這秘密又被塵封了十七年,看他也不過二十左右,可見此人絕不簡單。
“你考慮事情很周密。”他又偷聽了我的心裡話,“你猜的沒錯,整個琴郎閣只有我知道錦瑟的行蹤,以及尉遲府的秘密,是我設了這個局讓絃歌順利地解除了血咒。”
真厲害,黎國最頂尖的琴郎閣,他一個祭司竟然可以瞞過閣主操控全局,使了這麼一招絕妙的反間計。“如此,琴郎閣不僅沒有得到好處,還失去了控制百里大夫的方法。你怎麼收場?”我問道。
他邪肆地
笑了起來,自是萬種風情,“那就需要你的幫助了。”
我疑惑不解,“我?怎麼幫?”
“你很有可能是玉訣人,如果你是,那麼你的血,就是世間稀奇的珍寶。知道錦瑟當年爲什麼能躲過琴郎閣麼?因爲有個很厲害的玉訣女人救了她,那個女人法力高強,整個琴郎閣都沒有辦法,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她們消失得無影無蹤。如今絃歌解了血咒,雖說能對付他的人已經極少,但是琴郎閣仍會置他於死地。不過你的出現剛好,我告訴老閣主,用你的血煉丹,就能擁有至高無上的法力,絃歌是死是活他自然懶得計較了。”他狡黠地對我笑道,“以你的命來換絃歌的命,如何?”
我只覺後背一陣發冷,遲疑不定地向他走了過去,坐到桌子的另一旁,“可你並不能確定我就是玉訣人,不是麼?”
“法力通透到我這地步,便能感知你的特別氣息,這也是爲什麼絃歌一開始執着於勸你查清身世的原因。還有你身上的印記,雖無法知曉有何含義,但也絕不是平凡之物。所以,把你帶回琴郎閣,交給老閣主來定奪身份,是最好的辦法。”
如果我是玉訣人,拿我的血煉丹,就能換百里大夫一條生路;如果我不是玉訣人,琴郎閣再追殺百里大夫也不遲,確實是個好辦法。
“我不是你的對手,你想怎樣我也沒有辦法,但是請你務必要保證百里大夫的安全,還有尉遲晟,他是無辜的,放他回家。”
他滿意地笑道,“好說,等他醒了我就放他回去。絃歌是我知己,若不是爲了保證他的安全也不會叫你這樣做,你肯犧牲自己來換他的命,我很欣慰。”
犧牲我的命來換百里大夫的命,其實也沒什麼。當初要是沒有遞給大哥那碗水,我就會死在廢囚,要是沒有說那個故事,我就會死在阿壁的刀下,要是沒有百里大夫的開脫,我就會被王子就地正法。多少次險象環生,我已經幾近麻木了。紅月印記是天生的,我沒有辦法擺脫,所以活着只會捲入無休止的爭鬥。不如就去琴郎閣賭一賭,賭是否能揭開我的身世之謎。
不知蓮大人有沒有聽到我的心事,他見我沉默也不再搭話了,我忙整理了思緒問他,“要怎麼取我的血煉丹?”
他修長的指節摩挲着下巴,稍帶慵懶地思忖道,“在這住幾日,我發現你身體不好,小小年紀思慮成疾,還有很重的心病,待我給你開藥調養一陣,再回黎國見老閣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