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裡一驚,莫不是錦瑟早就知道百里大夫會來?他們習教的陰陽異術竟然還能未卜先知麼?
百里大夫看穿了我的想法,微笑道,“從玉訣羽上之命,說明是這個叫羽上的人吩咐錦瑟這麼做的。看來她就是我一直在找的那個能治血咒的玉訣女人。”
我不由爲他感到高興,“那真是太好了,現在有了銀丹,你不用找她也能治好血咒,真是太好了!”
他脣角微微上揚,寵溺地颳了下我的鼻子,感覺輕輕柔柔的。我卻突然想起一事,“等等,你吃了這銀丹有辦法再配一個出來麼?婆婆被錦瑟轉移了血咒,我早就發現她身體不對勁了,你救一救她吧。”
“無妨。”他對我溫柔說道,“血咒對常人沒什麼太大危害,赫如公主的病就是因此而起的,只是她武功高強才顯得嚴重。你婆婆手無縛雞之力,過了十七年纔開始不適,我給她開個方子,喝一段時間的藥就能好。”
原來赫如公主的病竟也是中了血咒,難怪王子要留他一個黎國人在身邊爲公主治病。“公主的血咒,是怎麼回事啊?”我不解地問。
百里大夫蹙眉,“我也不清楚,只聽說是此前她去帝都打探情報時意外中的。”
我突然感覺我身處的世界是這般深不可測,每個人的背後都有那麼多不爲人知的故事,似真似詐的互相算計着,償還冥冥中註定的因果業障,沒有人知道誰纔是最後的贏家。
百里大夫靜靜走到一旁席地而坐,服了銀丹屏息閉目運起功來。狂風灌進祠堂,將曳地的白紗高高吹起,合着呼嘯的風鳴猶如在夜幕下肆意搖動的招魂幡。我不好打擾百里大夫,便陪在沉睡的尉遲晟身邊,濃濃的藥香飄散開去,映着明黃的燭火,我覺得頭腦昏噩,漸漸有些睜不開眼來。
這一睡便是好幾個時辰,待我醒時外面已日上三竿,尉遲晟正坐在我身旁,身上還搭了件他脫下的外衣,有淡淡的冰茶香。我剛想坐起,他便欺身壓了下來,那張柔和俊美的臉瞬間在我眼前放大了無數倍,溫熱的呼吸徐徐掃過,我嚇得僵了身子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不敢移動分毫,心裡卻像野馬脫繮般狂奔不止。
“月兒。”他低低喚我,眼裡卻是意味不明的笑意,“你怎麼這麼狠心。”
我只覺喉嚨乾澀,兩頰像有火在燒,“我……我……”
他輕笑一聲,陌生的氣息柔柔打在臉上,“我爲了守護尉遲府的秘密騙了你,你也不至於把我弄倒吧。”
我想和他保持些距離,便使勁把腦袋往後縮,貼在地面上生疼,“我們都有自己的苦衷,你沒傷害我我也沒傷害你,有什麼好計較的。”
他用
力點點頭,“那我不跟你計較,你也別跟我計較嘍。”
我用手抵着他想把他推開,無奈力氣不夠,“你快起來,百里師傅呢?”
他作勢又貼近了些,嘴角帶着壞笑,“我醒來的時候這裡只有你一人,祠堂的門窗都關得嚴嚴實實,沒有他來過的痕跡。”
看來他還不知道百里大夫找到了秘密,我該不該告訴他呢,我要怎麼說他纔不難過。
“對了。”他伸出一隻手繞着我垂落的髮絲,緩緩說道,“你怎麼也睡過去了?百里師傅他找到秘密了麼?”
“我……我困了就睡着了……百里師傅他……”
正當我猶豫着不知該怎樣作答時,祠堂的門咔嚓一聲被開了鎖。強烈的光線猛地照耀進來,我只覺刺眼,本能地往尉遲晟懷裡縮,站在門外的一羣人看到我和他這副樣子都驚呆了。
憤怒的宛榮小姐,錯愕的尉遲老爺,發着抖的來福和身後一衆大氣不敢出的下人,此刻都在凝望着親密相擁的我和尉遲晟。這一瞬的時間真漫長啊……
還是他最先反應過來,忙跟我分離,拍了拍灰塵又伸手來拉我。我紅着臉沒有理他,自己站起身望着地面,不敢面對他人的眼光,手上還尷尬地拿着尉遲晟的外衣,一種羞恥感從心底油然而生。
“尉遲晟!虧本小姐拉下臉來找你,聽說你被關到祠堂特意叫你爹放你出來,沒想到你竟然在這裡和這個小狐狸精苟且!”宛榮氣得率先出了聲。
“你不要血口噴人!我和月兒什麼都沒做!”尉遲晟急忙反駁。
宛榮更是氣急敗壞,顫抖着用手怒指尉遲晟,“這麼多人都親眼看見了,你還想狡辯!我告訴你尉遲晟,你要爲今天所做的一切付出慘痛的代價!”說完便氣沖沖地掉頭跑開了。
尉遲晟也氣得說不出話,我懊惱不已,偷偷擡頭往外瞥,尉遲老爺的臉此刻陰鬱地可怕,衆人沉寂許久,他方對尉遲晟痛心疾首地搖了搖頭,又對我們嘆道,“你們兩個隨我去前廳。”
下人們這才顫顫巍巍地隨老爺離開,來福慌張地跑過來,“少爺,您沒事兒吧?”
尉遲晟憋了一肚子氣,瞪了他一眼,“本少爺能有什麼事!”便也拂袖離去。
來福擦了擦冷汗,哭喪着臉望向還在原地的我,猶豫着不知該怎麼辦。“月小姐……你……”
我怨恨的眼神掃過去,冷冷丟了尉遲晟的外衣,“我沒事。”
一路往前廳走去,灼熱的陽光好似此刻我煩躁的心情,步子快了些就出了汗,最裡層的單衣有些粘膩地附在身上。路過的下人們仍對我恭敬行禮,轉身卻竊竊私語着我和尉遲晟的事,
心裡不禁又冒起了火。
不過一會兒我便到了,此刻尉遲老爺正背對着前方,一言不發地暗自思忖着什麼。尉遲晟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玩世不恭地把玩着腰間香袋,正是我繡給他的那隻。婆婆也在這裡,看到我忙起身來迎,神色擔憂地整了整我有些褶皺的衣裳,只顧嘆氣卻不說話。
尉遲老爺轉過身來,聲音有些滄桑,“叫你們來,是想商量件事。”他也扶着椅把坐下,緩緩對婆婆說道,“如今晟兒和黃家的宛榮小姐是不可能了,既然他和月兒彼此鍾情,老夫也不再強求,就順了小兒女們的心思,讓他們擇日成婚吧。慧兒,你我剛好本是世交,對這門親事有何看法?”
我和尉遲晟俱是一驚,婆婆看出我不樂意,有些爲難地說道,“月兒不懂規矩,想來無法適應這大家府邸的生活,更何況她還小,現在就讓她嫁人有些不妥。”
“我看月兒這段時間適應得挺好,說來十五也不小了。重點是晟兒做的混賬事,月兒不嫁給他也不行了。”
“我都說了我和她之間什麼都沒有!”尉遲晟又暴跳如雷地吼道。
女兒家的清白名聲是多麼重要啊……我感到又羞恥又委屈,忍不住淚盈滿眶。
“不管有沒有,發乎於情止乎於禮的道理你不明白麼?世風再開放也由不得你如此胡鬧!”
尉遲晟慪氣地偏過頭去不予理會。
婆婆見狀忙輕撫着我,關切勸道,“月兒,我看晟少爺和你處得挺好的,你不如就嫁了他,我相信他會對你好,只要你們一成親,沒人敢再說閒話。”
我噙着淚,用力地吸了吸鼻子,狠狠回道,“我不嫁。”
老實講,我也渴望過相夫教子的安逸生活,從前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想我會百依百順,可是我遇見了他,那個狂妄不羈讓我動心讓我流淚的赫哲王子。雖然此生有緣無份,但我也不想就此匆忙嫁人,更何況還是以這樣羞恥的原因,我和尉遲晟只是朋友,怎麼能以夫妻相對。
“我不嫁。”我又堅定地說了一遍,轉身離開了前廳。
這樣的行爲舉止還真是無禮啊……但我也顧不得許多了……我突然好想百里大夫……百里大夫會在哪呢……難道他又突然離開了麼……果然是治好了血咒,決定不再糾纏我了是麼……
正走着,突然一道黑色身影掠過,我立刻停住了腳,小心查看着四周。
除了花草樹木什麼都沒有,然而一抹冰涼悄無聲息地從背後貼在了我的頸部,可以清晰感覺到血管被刺激得隨脈搏突突直跳。我顫聲問道,“你是誰?”
“跟我走。”一個低沉的男聲響起。
(本章完)